癸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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癸水
江赭捧著一碗快要冷掉的湯羹, 疾步走向沈澈所在的營帳。
帳中燭火細瘦，將沈澈端凝肅穆的身影投在帳壁上，與月下旌旗的影子相交疊。
他自回來, 便沒有見她，江赭等不到, 於是親自端了湯羹去尋。
心想他定是還在為勸他娶侯女的事而氣惱, 既然是自己失言在先，不如放下架子，說幾句軟話，畢竟夫妻之間, 在這種小事上耗費心神, 實在不是明智之舉。
可江赭撩開簾帳的一瞬, 被沈澈身上幹涸的大片血跡嚇失了聲, 手中的湯羹應聲而落，瓷片連同湯汁四濺, 將鋪在地上的駱皮毯子染的狼藉不堪。
沈澈不耐的尋聲看來, 見是江赭，原本鋒利的眸色倏然緩和, 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狼血驚嚇了她，忙起身解釋……
江赭聽完今日之事, 替呂子期憂慮道：“他連平脈都不會，要如何醫好她的喘癥？”
江赭彎下身，撿拾著地上的碎碗片, 心中有些後怕, 早知呂子期會被擼到朔州侯府上, 今日就不該讓他去招惹那隋女。
“姌姌……”沈澈突然轉頭凝她，墨色的長睫壓下了漫湧的心思, 一番猶豫後還是開口問道：“斬昔的消息可信麽？”
沈澈已向隋家說明了呂子期的身份，料他們再大膽，也不敢對掌管軍需藥草的呂家出手，所以呂子期雖被隋府暫時圈禁，但比起他的沈家軍營，倒是更安全了些。
此刻讓沈澈更為擔憂的，是目前皇城裏的局勢以及江赭手上的消息是否靠譜。
“……自然。”江赭被他這一問，回答的竟有幾分心虛。
雖然斬昔是她從葉清遠的仇家中千挑萬選出來的，但一個尚未及笄的幼兔，真的能在狐貍的眼皮下來去自如嗎？
她眉梢一皺，指尖鉆來一絲生疼，竟被撿拾起的碎碗片劃出了一道深口。
一抹腥紅自指尖滲出，指肚顫跳不止。
沈澈忙跨至她身側，用靴子踢開了地面上所剩的碎瓷，俯身抓起她的手腕，眸色嗔怪道：“手腳笨，還要插手這些粗活，留著那些掃灑還有何用？”
江赭從袖口中抽出帕子，簡單試了試指尖的血漬，略有不安道：“為何突然提起斬昔？可是從太子那裏得了什麽消息？”
沈澈將她扯至案旁小坐，蹙額道：“不瞞你說，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東宮傳來的消息了，若謝璟真的詐死，那麽，他一定會離開京城前往朔州，我遣人探過，隋宗言的確派了三百驍騎守在南郊，似是要偷迎謝璟進城，可如今已有半月之久，卻連謝璟的影子都未見著。”
外面起了風，燈火熠熠的光暈裏，江赭微微仰目，窺見了沈澈眸中的不安，她思忖道：“現下正是春夏，沒有冬雪阻滯，道路順暢，若是謝璟沒死，選乘馬車北上，算著日子，早該到了。”
沈澈長目微斂，透出一絲冷峻：“所以我懷疑，我們與朔州侯收到的消息，是否都被人做過手腳？”
江赭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擰緊了帕子，一雙水眸在眼眶中流轉，試探的猜測道：“若謝璟並未詐死，而是真的自縊了，隋宗言必會狗急跳墻，舉旗南下，而‘詐死’的消息送入朔州，反而能讓隋宗言卸下戒備，令隋家軍暫時按兵不動，如此，便能為謝廷籌備東宮之變來贏取時間……”
言語間，江赭不禁看向了書案一端的那瓶紅豆……
斬昔能夠表明自己身份的方式有太多種，為何偏偏要用遙寄相思的紅豆呢？
江赭被自己的臆想嚇得身子一顫，一雙小手下意識的扯向了沈澈下裳的袍甲。
沈澈留意到了她的小動作，這是江赭最為不安時才會有的舉動。
每當她懼怕的東西出現，她都會以這種卑微的方式祈求自己的庇護。
於是他反握住她漸涼的掌心，輕撫著她的頸處的發絲，許諾道：“姌姌莫怕，我會盡快帶你離開朔州。”
江赭的眼睫系上了一層淺淡的燭光，似蜜蠟般，又形如雨露，雙眉緊鎖，囁嚅道：“殺不了隋宗言，你要如何回去向聖上覆命？話又說回來，那隋宗言又怎會讓你這個‘刺客’輕易離開朔州？”
隋家怎會不知沈澈來朔州的目的，密旨的內容雖從未示人，但那隋宗言在朝事上摸爬滾打了多年，與聖上你唱我猜了半輩子，怎會識不得謝靖安的心思……
沈澈見她面色凝重，似一支被雨打的海棠，知道自己方才的話為她添了憂慮。
於是垂目湊前，故意岔開話題道：“不如我娶了那朔州侯女，還能擴充五萬兵馬，真打起來，倒也能護你周全。”
江赭以為他還在賭氣，故意說氣話惱她。
明知此話不能當真，卻在親耳聽到他要娶其他女子時，心頭還是不可避免的蕩起了一絲酸澀。
於是撅了撅嘴，撇臉不再看他，聲音含了絲不悅道：“好啊，那你娶她之前，先把我休了，我回淮陽發我的財，你做你的隋家婿！”
殊不知她無心透出的醋意，卻讓沈澈的心裏風浪大起。
他常被呂子期調笑為男德表率，從不與其他女子有僭越之舉，所以，也從未在江赭的臉上見到過，如此刻般酸澀的神情。
今日是第一次，讓沈澈有種被在乎了的滿足。
而此時的江赭卻不懂，為何自己佯裝生氣，對方卻眉眼輕彎，似有興奮藏匿其內……
竟還在她面前開始解衣卸甲……
江赭欲要起身，卻被對方攬腰壓下，並將她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束腰掛扣上……
沈澈俯身湊近她的側臉，挑眉輕笑道：“本侯患有隱疾的謠言可是被你傳的人盡皆知，再也沒有女子敢做我沈家婦了，開枝散葉的責任如今可全放在了你一人的身上，姌姌可不要想著偷懶。”
“今日……今日不行。”
江赭自然知道他是何意，但這幾日，剛好是自己不方便的日子。
明月在的時候，自己每每來了癸水，便能以明月身子不適為由，去她寢屋小睡幾日。
夜裏腹痛難忍時，也有明月在旁照顧。
可現如今，卻是沒有任何理由再逃掉了，只能坦白從寬。
眼前的男人還以為他的嬌妻仍在使性子，不顧江赭推揉拒絕，蠻橫的將她抱起，就地放在了面前的書案上……
右掌托起她的下巴，急促的吻了上來，江赭抗拒的扭了一下纖腰，卻被他不耐的鉗住，焊死在了面前。
“我……我真的不舒服。”江赭撇過臉，躲過他燥熱的鼻息，眸色不安的閃爍著，再次推開了對方，支吾解釋道：“我來了癸水……”
沈澈半敞的衣袍下，少女腰肢微微戰栗，她咬著下唇，似乎有些愧疚。
他雖然不是很懂女人為何會來“癸水”，但曾聽日日纏綿花叢的呂子期抱怨過，好不容易花重金買下的“花魁夜”，卻偏逢癸水日至，實乃憾事。
那時的他，似懂非懂，雖未刨根問底，但也略略知曉，女人來了癸水，是不能行房事的……
沈澈暗暗忍下心頭鼓噪，合了衣衫，以臂撐案，端詳著江赭略有蒼白的臉色，眸色裏揣了些難言的心思……
江赭凝著他覆雜的神色，眉睫微微低了下去，就連鼻息也不自覺的削減半分。
前世時，她為得子嗣傍身，不惜絞盡腦汁與另外兩房爭搶侍寢的機會，即便如此，同葉清遠親近的次數仍舊屈指可數。
但她生來仿佛就屬於運氣極差的那一類婦人，同房的次數已經是鳳毛麟角，卻偏偏每次都能遇到“癸水日”。
葉清遠雖未立即轉投別處宅院，但往日清淡的面色上，也會有慍意溢出，繼而t轉身面向榻外，整夜都不會再搭理她。
所以，她一直覺得，男人並不喜歡女人的“癸水日”，仿佛此物晦氣，既讓身側之人變得汙濁，又阻礙了男人們為數不多的樂事。
她小心翼翼的仰眸，極快的掃了眼沈澈的神情，見他眸色深邃，不可捉摸，又迅速的低下頭……
江赭心頭寸寸收緊，想著他定是生氣了……
故而委屈難言，雙唇不由抿的更緊。
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，細腰卻被對方展臂撈起，整個身子跌入沈澈結實的懷中……
平日裏有些冒失的沈澈，此刻如臨大敵般，捧著懷中的嬌花，步至榻側，將她輕輕放下。
自己則半蹲在江赭的身邊，焦慮的左右打量著她的身子。
他雖不懂什麽是癸水，但他知道姌姌定是難受的緊，於是擡起手，想要揉一揉她的痛處，卻不知該將手放在哪裏。
“姌姌哪裏不舒服，我替你揉揉。”
江赭有些受寵若驚，但見他無所適從的樣子，又忍不住想笑，不由打趣道：“我又不是病了，你幹嘛這麽緊張？”
說著，便將他無處安放的掌心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，略帶感激道：“你掌心熱，幫我暖暖，我便舒服了。”
沈澈這才如逢大赦般將手掌輕覆了上去，再次確認道：“只需這樣便好了嗎？”
江赭乖乖點頭應了聲：“嗯，只需這樣便好。”
沈澈的掌心在自己的小腹上揉搓，似春風註入，暖意浸入四肢百骸，竟不知不覺有了困意。
但她卻仍然猶猶豫豫地試探道：“懷川可有不悅？”
沈澈微怔，無奈笑道：“我心疼姌姌還來不及，為何要有不悅？以後你每次來癸水，夫君都這般幫你揉著入睡可好？”
沈澈不明白江赭為何如此發問，只見她緊張鎖起的眉頭瞬間有了紓解，朦朧中囁嚅著答了幾聲便睡了過去。
他常聞呂子期言，女人活著要比男人難上百倍，不僅要豁出性命為男人傳宗接代，還要日日被鎖在後宅勞心勞力，更無奈的是，每個月還要被這癸水折磨，簡直比上陣殺敵還要疲累……
沈澈哄睡了她，卻並未拿下為她暖腹的手掌，而是繼續幫她揉著小腹，側身將就著在她身邊躺了下去。
想來，二人共眠也有數月的時間，但這是自己第一次知道她的癸水日，那以前的幾個月，她都是如何小心翼翼的掖藏著？
回想著方才，她神色愧疚的為自己解釋，沈澈這才後知後覺的回過味來……他不得不聯想起江赭前世的那個男人……
要什麽樣的經歷，才會令一個女子連來個癸水都好似做錯了事般畏首畏尾？
他一直都覺得江赭足夠堅韌，但日子悠長，總會偶爾發現她無意流露出的怯懦。
而這些怯懦，都是那個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……
沈澈覆在江赭小腹上的手掌驟然捏緊，仿佛下一刻便能聽清楚指骨被捏碎的聲音。
他眸色灰暗，眼眶微抖，心中冷嘲：“葉清遠你最好祈禱太子無事，若東宮有變，本侯返京之日就是你的死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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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赭捧著一碗快要冷掉的湯羹, 疾步走向沈澈所在的營帳。
帳中燭火細瘦，將沈澈端凝肅穆的身影投在帳壁上，與月下旌旗的影子相交疊。
他自回來, 便沒有見她，江赭等不到, 於是親自端了湯羹去尋。
心想他定是還在為勸他娶侯女的事而氣惱, 既然是自己失言在先，不如放下架子，說幾句軟話，畢竟夫妻之間, 在這種小事上耗費心神, 實在不是明智之舉。
可江赭撩開簾帳的一瞬, 被沈澈身上幹涸的大片血跡嚇失了聲, 手中的湯羹應聲而落，瓷片連同湯汁四濺, 將鋪在地上的駱皮毯子染的狼藉不堪。
沈澈不耐的尋聲看來, 見是江赭，原本鋒利的眸色倏然緩和, 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狼血驚嚇了她，忙起身解釋……
江赭聽完今日之事, 替呂子期憂慮道：“他連平脈都不會，要如何醫好她的喘癥？”
江赭彎下身，撿拾著地上的碎碗片, 心中有些後怕, 早知呂子期會被擼到朔州侯府上, 今日就不該讓他去招惹那隋女。
“姌姌……”沈澈突然轉頭凝她，墨色的長睫壓下了漫湧的心思, 一番猶豫後還是開口問道：“斬昔的消息可信麽？”
沈澈已向隋家說明了呂子期的身份，料他們再大膽，也不敢對掌管軍需藥草的呂家出手，所以呂子期雖被隋府暫時圈禁，但比起他的沈家軍營，倒是更安全了些。
此刻讓沈澈更為擔憂的，是目前皇城裏的局勢以及江赭手上的消息是否靠譜。
“……自然。”江赭被他這一問，回答的竟有幾分心虛。
雖然斬昔是她從葉清遠的仇家中千挑萬選出來的，但一個尚未及笄的幼兔，真的能在狐貍的眼皮下來去自如嗎？
她眉梢一皺，指尖鉆來一絲生疼，竟被撿拾起的碎碗片劃出了一道深口。
一抹腥紅自指尖滲出，指肚顫跳不止。
沈澈忙跨至她身側，用靴子踢開了地面上所剩的碎瓷，俯身抓起她的手腕，眸色嗔怪道：“手腳笨，還要插手這些粗活，留著那些掃灑還有何用？”
江赭從袖口中抽出帕子，簡單試了試指尖的血漬，略有不安道：“為何突然提起斬昔？可是從太子那裏得了什麽消息？”
沈澈將她扯至案旁小坐，蹙額道：“不瞞你說，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東宮傳來的消息了，若謝璟真的詐死，那麽，他一定會離開京城前往朔州，我遣人探過，隋宗言的確派了三百驍騎守在南郊，似是要偷迎謝璟進城，可如今已有半月之久，卻連謝璟的影子都未見著。”
外面起了風，燈火熠熠的光暈裏，江赭微微仰目，窺見了沈澈眸中的不安，她思忖道：“現下正是春夏，沒有冬雪阻滯，道路順暢，若是謝璟沒死，選乘馬車北上，算著日子，早該到了。”
沈澈長目微斂，透出一絲冷峻：“所以我懷疑，我們與朔州侯收到的消息，是否都被人做過手腳？”
江赭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擰緊了帕子，一雙水眸在眼眶中流轉，試探的猜測道：“若謝璟並未詐死，而是真的自縊了，隋宗言必會狗急跳墻，舉旗南下，而‘詐死’的消息送入朔州，反而能讓隋宗言卸下戒備，令隋家軍暫時按兵不動，如此，便能為謝廷籌備東宮之變來贏取時間……”
言語間，江赭不禁看向了書案一端的那瓶紅豆……
斬昔能夠表明自己身份的方式有太多種，為何偏偏要用遙寄相思的紅豆呢？
江赭被自己的臆想嚇得身子一顫，一雙小手下意識的扯向了沈澈下裳的袍甲。
沈澈留意到了她的小動作，這是江赭最為不安時才會有的舉動。
每當她懼怕的東西出現，她都會以這種卑微的方式祈求自己的庇護。
於是他反握住她漸涼的掌心，輕撫著她的頸處的發絲，許諾道：“姌姌莫怕，我會盡快帶你離開朔州。”
江赭的眼睫系上了一層淺淡的燭光，似蜜蠟般，又形如雨露，雙眉緊鎖，囁嚅道：“殺不了隋宗言，你要如何回去向聖上覆命？話又說回來，那隋宗言又怎會讓你這個‘刺客’輕易離開朔州？”
隋家怎會不知沈澈來朔州的目的，密旨的內容雖從未示人，但那隋宗言在朝事上摸爬滾打了多年，與聖上你唱我猜了半輩子，怎會識不得謝靖安的心思……
沈澈見她面色凝重，似一支被雨打的海棠，知道自己方才的話為她添了憂慮。
於是垂目湊前，故意岔開話題道：“不如我娶了那朔州侯女，還能擴充五萬兵馬，真打起來，倒也能護你周全。”
江赭以為他還在賭氣，故意說氣話惱她。
明知此話不能當真，卻在親耳聽到他要娶其他女子時，心頭還是不可避免的蕩起了一絲酸澀。
於是撅了撅嘴，撇臉不再看他，聲音含了絲不悅道：“好啊，那你娶她之前，先把我休了，我回淮陽發我的財，你做你的隋家婿！”
殊不知她無心透出的醋意，卻讓沈澈的心裏風浪大起。
他常被呂子期調笑為男德表率，從不與其他女子有僭越之舉，所以，也從未在江赭的臉上見到過，如此刻般酸澀的神情。
今日是第一次，讓沈澈有種被在乎了的滿足。
而此時的江赭卻不懂，為何自己佯裝生氣，對方卻眉眼輕彎，似有興奮藏匿其內……
竟還在她面前開始解衣卸甲……
江赭欲要起身，卻被對方攬腰壓下，並將她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束腰掛扣上……
沈澈俯身湊近她的側臉，挑眉輕笑道：“本侯患有隱疾的謠言可是被你傳的人盡皆知，再也沒有女子敢做我沈家婦了，開枝散葉的責任如今可全放在了你一人的身上，姌姌可不要想著偷懶。”
“今日……今日不行。”
江赭自然知道他是何意，但這幾日，剛好是自己不方便的日子。
明月在的時候，自己每每來了癸水，便能以明月身子不適為由，去她寢屋小睡幾日。
夜裏腹痛難忍時，也有明月在旁照顧。
可現如今，卻是沒有任何理由再逃掉了，只能坦白從寬。
眼前的男人還以為他的嬌妻仍在使性子，不顧江赭推揉拒絕，蠻橫的將她抱起，就地放在了面前的書案上……
右掌托起她的下巴，急促的吻了上來，江赭抗拒的扭了一下纖腰，卻被他不耐的鉗住，焊死在了面前。
“我……我真的不舒服。”江赭撇過臉，躲過他燥熱的鼻息，眸色不安的閃爍著，再次推開了對方，支吾解釋道：“我來了癸水……”
沈澈半敞的衣袍下，少女腰肢微微戰栗，她咬著下唇，似乎有些愧疚。
他雖然不是很懂女人為何會來“癸水”，但曾聽日日纏綿花叢的呂子期抱怨過，好不容易花重金買下的“花魁夜”，卻偏逢癸水日至，實乃憾事。
那時的他，似懂非懂，雖未刨根問底，但也略略知曉，女人來了癸水，是不能行房事的……
沈澈暗暗忍下心頭鼓噪，合了衣衫，以臂撐案，端詳著江赭略有蒼白的臉色，眸色裏揣了些難言的心思……
江赭凝著他覆雜的神色，眉睫微微低了下去，就連鼻息也不自覺的削減半分。
前世時，她為得子嗣傍身，不惜絞盡腦汁與另外兩房爭搶侍寢的機會，即便如此，同葉清遠親近的次數仍舊屈指可數。
但她生來仿佛就屬於運氣極差的那一類婦人，同房的次數已經是鳳毛麟角，卻偏偏每次都能遇到“癸水日”。
葉清遠雖未立即轉投別處宅院，但往日清淡的面色上，也會有慍意溢出，繼而t轉身面向榻外，整夜都不會再搭理她。
所以，她一直覺得，男人並不喜歡女人的“癸水日”，仿佛此物晦氣，既讓身側之人變得汙濁，又阻礙了男人們為數不多的樂事。
她小心翼翼的仰眸，極快的掃了眼沈澈的神情，見他眸色深邃，不可捉摸，又迅速的低下頭……
江赭心頭寸寸收緊，想著他定是生氣了……
故而委屈難言，雙唇不由抿的更緊。
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，細腰卻被對方展臂撈起，整個身子跌入沈澈結實的懷中……
平日裏有些冒失的沈澈，此刻如臨大敵般，捧著懷中的嬌花，步至榻側，將她輕輕放下。
自己則半蹲在江赭的身邊，焦慮的左右打量著她的身子。
他雖不懂什麽是癸水，但他知道姌姌定是難受的緊，於是擡起手，想要揉一揉她的痛處，卻不知該將手放在哪裏。
“姌姌哪裏不舒服，我替你揉揉。”
江赭有些受寵若驚，但見他無所適從的樣子，又忍不住想笑，不由打趣道：“我又不是病了，你幹嘛這麽緊張？”
說著，便將他無處安放的掌心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，略帶感激道：“你掌心熱，幫我暖暖，我便舒服了。”
沈澈這才如逢大赦般將手掌輕覆了上去，再次確認道：“只需這樣便好了嗎？”
江赭乖乖點頭應了聲：“嗯，只需這樣便好。”
沈澈的掌心在自己的小腹上揉搓，似春風註入，暖意浸入四肢百骸，竟不知不覺有了困意。
但她卻仍然猶猶豫豫地試探道：“懷川可有不悅？”
沈澈微怔，無奈笑道：“我心疼姌姌還來不及，為何要有不悅？以後你每次來癸水，夫君都這般幫你揉著入睡可好？”
沈澈不明白江赭為何如此發問，只見她緊張鎖起的眉頭瞬間有了紓解，朦朧中囁嚅著答了幾聲便睡了過去。
他常聞呂子期言，女人活著要比男人難上百倍，不僅要豁出性命為男人傳宗接代，還要日日被鎖在後宅勞心勞力，更無奈的是，每個月還要被這癸水折磨，簡直比上陣殺敵還要疲累……
沈澈哄睡了她，卻並未拿下為她暖腹的手掌，而是繼續幫她揉著小腹，側身將就著在她身邊躺了下去。
想來，二人共眠也有數月的時間，但這是自己第一次知道她的癸水日，那以前的幾個月，她都是如何小心翼翼的掖藏著？
回想著方才，她神色愧疚的為自己解釋，沈澈這才後知後覺的回過味來……他不得不聯想起江赭前世的那個男人……
要什麽樣的經歷，才會令一個女子連來個癸水都好似做錯了事般畏首畏尾？
他一直都覺得江赭足夠堅韌，但日子悠長，總會偶爾發現她無意流露出的怯懦。
而這些怯懦，都是那個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……
沈澈覆在江赭小腹上的手掌驟然捏緊，仿佛下一刻便能聽清楚指骨被捏碎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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